進入四十歲以后,開始擔心每年的體檢,因為開始顯示出肉身上的漏像:有了前列腺鈣斑,耳鳴,淺表性胃炎。
有一次例行體檢有尿潛血,嚇得半死,屁顛屁顛地跑去市一醫(yī)院做排癌檢查,看到各項指標還算健康,而且也沒有尿潛血時才舒一口氣,醫(yī)生姓周,我懷疑他是基督徒,很和氣很客氣地說:“沒事,可能那次尿潛血是因為你生活方面動作過猛吧。”
一個沒有什么成就感的大叔,其實,不能稱自己為大叔,必須混到波波那么帥,那么有成就,才能斗膽稱大叔,對于生命和健康,不只是珍惜,簡直是吝惜。
總是幻想這么一套豪宅,足球場一般大的大廳。
等綠燈的時候,絕對要和機車道相隔一米以上,絕對不敢貼著,我很怕個別司機把握不好方向盤,沖到安全島和人行道,把我給干掉,海珠區(qū)不就有個孕婦在安全島被汽車撞沒了嗎?這只是個別現(xiàn)象,然而,對于我來說,是全部。
因此,橫過斑馬線時,不管手機開得怎么響,我堅決不接,我很怕這是一個送終的電話。
更不用說坐飛機。
病不得,死不得,不只是一個人的病和死,而是關(guān)系一家人的病和死。
還有一點,悲觀不得,因為情緒一沮喪,身體器官就有反應(yīng)。想當初年紀小,喜怒哀樂,似乎是一種表層情緒而已,跟你的身體器官毫無關(guān)系,因此可以盡情地揮霍自己的任何情緒。
然而,如今不同了,沮喪、悲觀、憤怒…………這些情緒的毒素,會開始在你的身體上表現(xiàn)出來,頭發(fā)會因為你的沮喪而掉落,胃會因為你的悲觀而痙攣,睡眠會因為你的恐懼而拔腿遠離你。
所以,人到中年,不只是吝惜生命和健康,還得吝惜情緒,情緒必須省著點用,負面情緒其實很昂貴的,會讓你用健康來埋單。
就是說,老男人連情緒壞一下的資格都沒有,必須得及時排遣,看一看蒼老師的av也好,所以有個笑話值得贊:
“你需要安慰”這句話翻譯成英語就是“you need av”。
然而,人生混到這個地步,作為一位失敗的大叔,不讓你悲觀、沮喪、憤怒、恐懼的事情實在太少了,尤其是作為一個男人。
和處級干部朋友出去吃飯,自己搶著買單,對方一句:“我可以報銷”足足把你噎死。
有沒有想起當初為理想奔跑的姿態(tài)。
去外地訪友,頭發(fā)凌亂地走出高鐵站,背著一個皺巴巴的旅行包,迎面是紅光滿面的老同學(xué),后面是他的專車,以及畢恭畢敬的司機,我真想真想一頭扎隧道里去。
最凄慘的是忍看朋輩成上司,開始你還可以直呼其名,慢慢地,如果不稱呼某某處長,某某主任,你可能要為此付出代價。畢竟,就算是最鐵的哥們姐們,他們也不喜歡自己不被當成領(lǐng)導(dǎo)。我就親眼看著一個普通職工老友被另外一個領(lǐng)導(dǎo)老友給干掉。
也開始吝惜自己的精力和體力,如果不和報酬掛鉤,會覺得很多的活動已經(jīng)很無聊。一個大學(xué)女同學(xué),73年的,公務(wù)員,榮幸地在湖南省運會開幕式上參與方陣表演,我們問她:給錢不?她說:一次一個盒飯。我們立即批評她:過了四十歲,那種費力不賺錢而且還看不到臉的事最好不要干了,國家也不要這樣欺負中年人。
從身體到情緒,都要吝惜,都要省著點用。然而,有一樣,卻無法吝惜。
那,就是理想和夢想。
別以為理想、夢想是什么高貴的玩意,其實它是生命的底線,是生存的安全線,而不只是一道風(fēng)景線。
吝惜理想,或許是死路一條,而根本不用談什么人生有沒有意義。
因為,如今的世道,最不靠譜的就是行業(yè)形態(tài),一個人不太可能老是靠著一種行業(yè)狀態(tài)養(yǎng)老終身,進入一家行業(yè),別以為將來就在這家行業(yè)領(lǐng)退休金。連存錢的銀行都不靠譜了,還有什么靠譜的呢?
只有理想靠譜。
形體可以衰老,理想?yún)s不能衰老,在這個瞬息萬變的世道,一旦沒有想法,而且必須是上升到理想高度的想法,連生存都成問題。
說到理想,我不禁會回頭看,只有回頭看,你才能看清理想的輪廓和軌跡。
有時候,我在夜半醒來,意識忽然會穿越時光,回到30多年前,看到一個12歲的男孩,那時候的他,沒有近視,沒有胃炎,沒有前列腺鈣斑,更沒有耳鳴,他的身體在健康而茁壯地成長。
理想是一把錘子,為人生挖一條突圍的隧道。
他在湖南一個小縣城的新華書店的書架前,抽出一本《古代山水詩一百首》,讀到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”,“山中何所有,嶺上多白云”,忽然有了一個念頭:“我要用現(xiàn)代優(yōu)美的散文筆調(diào),把這些山水詩展現(xiàn)給大家看?!?br /> 當時他有很多理想,要成為武林高手,要成為科學(xué)家,要成為國家主席,在新華書店書架前的那個理想,只不過其中之一。
那個男孩,就是我。
這個最初的念頭,在紛紜的人生萬象中被淹沒了,它和塵埃一樣小,但種子畢竟是種子,哪怕只有塵埃那么大。
在高中,我選擇了文科,當然,不是因為理想,而是因為成績不咋的,那個時候,成績差的大部分念文科,故而文科班有“瘟科班”之稱。
大學(xué),我選擇了中文系;考研,我選擇了唐宋文學(xué);就業(yè),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被國家分配為教師,語文教師,不滿意,結(jié)果考研,畢業(yè),第二次就業(yè),選擇了報紙。
冷眼回頭看,發(fā)現(xiàn)這些年的軌跡,居然還是按照12歲那年在新華書店產(chǎn)生的那個念頭走。人生或許是這樣,你有很多個念頭,夢想和理想,然而,最終,人生的軌跡還是按照最適合你的那個念頭走,尤其是你不放棄的時候,這個念頭的權(quán)力會越來越大,以至成為牽引力和推動力。你產(chǎn)生理想,理想反過頭來主宰你。
我驚訝于自己的選擇,其實一直是跟著那個最適合自己的念頭走的,從文科到中文系,到唐宋文學(xué),我產(chǎn)生了這個念頭,這個念頭反過來主宰我,牽引我,推動我。而且會在轉(zhuǎn)折點時,對我的人生做修正。
例如師專畢業(yè)的時候,我并不反對自己成為一個安靜的教師,然而,教師這個職業(yè)并不能提供給你寫作傳播發(fā)表的平臺;考研,我的第一選擇是法律,我以為我憑借自個在大學(xué)的辯論風(fēng)采,可以做一個很好的律師,結(jié)果和當律師的同學(xué)深談一番后,我放棄了這個主意,我知道當好律師并非只憑口若懸河,還有繁瑣枯燥的調(diào)查,和法官警方的復(fù)雜互動,以及很多很多的貓膩…………
這些玩意,憑我的稟賦,很難應(yīng)付。
也許我是個傻子,但我有理想,或許就不會那么傻了。堅持理想的傻子總比沒有理想的聰明人好,阿甘,你說是嗎?
所以,我選擇了唐宋文學(xué),但我沒有選擇高校,我進了紙媒,紙媒不是我選擇的,中文系的畢業(yè)生,選擇的余地很小很小,是它選擇我的。
我當時的擇業(yè)結(jié)果,在同學(xué)中并不是上乘的,沒多少人羨慕,然而,接到錄取的那一天,我很興奮,在宿舍和另一位也進了紙媒的一位姓沈的哥們揮斥方遒,我們都是文學(xué)青年,我們都愛文字,我們都渴望有一個平臺去表達,我當時噴得很興奮,以為理想很快就是已經(jīng)成熟的瓜,直接從瓜架上摘下來就是。
那時候,我開始給自己列一張時間表,都是寫類似于黨和政府的五年計劃,第一個五年,要取得一個自己的平臺;第二個五年,要名滿天下,出暢銷書;第三個五年,要擺脫體制化的約束,像那位肖申克越獄的銀行家一樣,挖一條隧道,懷著財務(wù)上的富足和自由,在墨西哥的海邊,買一艘游艇,過著陽光打在臉上的生活。
理想是什么?就是錘子,一點一點地鑿出一條走向自由的隧道。
然而,在老天爺?shù)囊?guī)劃面前,我的那些五年計劃很蒼白。我一頭扎進自己并不擅長的領(lǐng)域——財經(jīng)新聞, 一做就是十年。
你給自己制定五年計劃,老天卻給你制定十年計劃,二十年計劃。
一直熬到第十個年頭,報社才發(fā)現(xiàn)我,或許是我12歲時的那個念頭開始跳出來發(fā)聲了。
于是,有了一個平臺,自己去操作。
再回過頭來,發(fā)現(xiàn)那十年似乎很悶的經(jīng)濟新聞編輯不是白干的。前面的十年計劃是一個培訓(xùn)和預(yù)熱,這個我沒有做安排,但老天爺給我做了安排。這也是理想對我的人生階段做的修正。
救贖之道,就在這里。
或許,人生的沉悶和坎坷,只是老天給你做的一個修正。
從古代山水詩出發(fā),我對于古代文化的熱情、觀念、想法和企圖,真的通過一張報紙開始傳播了,開始接受一些單位公司學(xué)校的邀請,在臺上人五人六地、像模像樣地給社會講文化,講人生,講理想,也不曉得臉紅。
開始出書,雖然不是暢銷書。開始有粉絲,盡管不是蕾絲。開始有喝彩,盡管里面夾雜倒彩。
這些年的道路,還真是沿著12歲那年的一個念頭走的。
我混得很失敗,無論是財富,還是權(quán)勢,年過四十連個副科級都不是,但仔細想想,我之所以在這方面失敗,是因為我沒有對這些做過要求,沒有過具體規(guī)劃。例如第一個五年要賺到多少,第二個五年要買幾套房。我只是想擁有這些金裝,給周圍的人做一個交代而已。
用來給別人做交代的,未必是理想。
我對財富和權(quán)勢,只有艷羨,沒有規(guī)劃。
既然沒有做過規(guī)劃,老天爺當然不會考慮;既然沒有提供支票,老天爺當然不會兌現(xiàn)。
我只提出過一個要求:有一個傳媒平臺讓我操作,讓我為自己的理想碼字。
老天爺答應(yīng)了,兌現(xiàn)了,再抱怨似乎有點不好意思。
我的頭發(fā)開始變稀疏,我的睡眠質(zhì)量開始下降,我的精力和體力開始下滑,我的器官開始變得脆弱…………
然而,我還得必須行走在理想的路徑上。
再怎么艱難和無望,我們也要翩翩起舞。
不是顯示自己的高尚,而是生存的需要,這個時代的變得太頻繁,沒有一種職業(yè)形態(tài)能貫徹始終,只有理想能貫穿全部。
紙媒可能不會貫穿包括我在內(nèi)的大多數(shù)人的人生全部,但對于古典文學(xué)的傳播,可能會貫穿我的人生全部。
職業(yè),是暫時的人生狀態(tài);理想,是全部的人生狀態(tài)。
老天一直在傾聽我的聲音,一直在觀察我的動向和內(nèi)心,如果某個設(shè)想被耽擱了,或者說被延遲了,不是它在為難我,而是它在替我做修正。而且在適當?shù)臅r候,總會安排一幫朋友來幫助我,安慰我,成全我,自從開始為傳統(tǒng)經(jīng)典碼字以來,文化界的,出版界的,教育界的,以及各行各業(yè)的朋友,總是在我理想最需要幫助的時候,給我伸出手拉我。
在墨西哥的大海邊,買一艘游艇,享受理想實現(xiàn)時陽光海風(fēng)打在臉上的感覺。
一個念頭,一個頑固的理想,總會感應(yīng)一群人,甚至一個你想都不敢想的高層圈子,去完美你的計劃,去實現(xiàn)你的初心。有些資源,在你都不敢預(yù)期的情況下,向你包圍過來。
半夜的時候,想到這些,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個被老天照顧的人,于是,甜美的睡意上來,倒頭再沉入甜美的夢境。
夢里有一句話:理想總會實現(xiàn),雖然有點慢,也不要嫌它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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